村庄里发生了一桩命案
临死前
被害人白健康说出了凶手的名字
“人正（音）！”
民警对这条线索进行追查
不久便查出
相邻村正好有个人叫任正
可是民警调查后却把任正放了
说是证据不足
村民们想不通这两人是如何结仇的
白家人更是悲愤不平
始终无法释怀
以致每次见到任正
轻则谩骂，重则动手
白健康被杀案一日未破
任正一家人和白家人都在煎熬之中
随着案件侦破技术的不断进步
2020年12月
案件迎来了重大转机
见到真凶的那一刻
白家人惊呆了
…………
村庄深夜发生凶杀案
1999年11月2日凌晨0时许，浙江省宁海县城关镇白家村，有村民夜归，路过村里小店的门口，发现店主白健康坐在小店门外，脖子上淌着血，赶忙上前询问他怎么了，白健康回答说，被人捅了。
村民忙问是谁捅的，白健康回答：“人正（音）！”村民立即向周围邻居呼救。
很快，左邻右舍都被惊醒了，有人通知了白健康的母亲和弟兄们，有人匆忙联系车辆救人，有人赶紧向公安机关报警。这期间也有人又问了白健康到底是被谁捅伤他的，白健康还是说“人正（音）”！
村民们找来了村里的拖拉机，迅速将白健康送往县医院，但白健康仍因出血性休克、抢救无效，于当日死亡。
公安机关接到报警后，立即赶至现场，并对案发现场进行了细致的勘查。
民警注意到，小店正门前旁边放着一个空啤酒瓶。进门处，一床带血的棉被散落在地，棉被上有一把带血的自制尖刀，旁边还有一个手电筒。
小店的门内旁边就是白健康的床，床边摆放着他的外套，床下有一双他的皮鞋。床边的电灯线旁也沾有血迹，地面上有不少血迹，还有连成串的赤足血脚印从店内一直走向店外。公安机关提取了现场的物证，并在其中发现了新鲜指纹。
白健康临死前当众指认“人正（音）”行凶，民警对这条线索进行追查，不久便查出相邻村正好有个人的姓名发音就是“人正（音）”，此人是该村的村委会主任，叫任正。
民警当即来到任正家中将他带回审讯，并对他的家进行搜查，向他的妻子等人询问案发当晚任正的行踪。经过审讯，任正始终否认作案，其家中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证。
民警调查还发现，任正的作案时间虽然有，但非常短暂，普通人几乎难以完成作案过程，任正与被害人及其家庭素来无矛盾，他没有作案动机。公安机关最终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来指控任正作案，于是很快就将任正释放了。
两家人都深受折磨
然而，任正被释放回家后，发现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白健康被杀一案在宁海县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虽然司法机关排除了任正的作案嫌疑，但并不意味着村民心中的怀疑也一并被排除了。村民们对任正不再信任，他不再继续担任村委会主任。
更让任正难受的是，案发时，他刚开始从事蛋鸭养殖经营，本来他的心气很高，很想把养殖业干好，给家里多挣点钱。但案件的发生和随之而来的调查让他无心经营，养殖营生一度陷入停滞。
就连任正平时走在路上，都会有人对他指指戳戳，还有人会无端骂他是“杀人犯”。白健康的家人更是认定了他就是凶手，每次见到他，都指着他破口大骂，白健康的兄弟甚至还打过他。任正不仅在乡里抬不起头，更要处处躲着白家人，一家人都深受此事的影响。
白健康被杀案一日未破，任正一家人和白家人都在煎熬之中。
指纹比中千里之外的犯罪嫌疑人
公安机关虽然将任正释放了，但没有放弃对其他犯罪嫌疑人的排查。案发现场是村里的小店，谋财犯罪的可能性也很高。民警对当晚在小店活动过的人员、白家村周边几个厂的务工人员等都进行了细致的排查，也发现了可疑人员，在案发后突然离开了当地，但深入调查后，也一一排除了他们的嫌疑。几个月轮番侦查未果，办案陷入了僵局。
时间一刻也不会停止，公安机关也始终没有放弃。
重要物证上的指纹被录入全国指纹库进行比对，技术在不断进步，数据算法也在更新。终于在2020年12月，案件迎来了重大转机。
2020年12月3日，宁波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接到浙江省公安厅的通知：在最近一次的指纹命案积案大会战中，比中了宁海县的一起命案积案。1999年，白健康被杀案现场的指纹与一名户籍地在贵州省某县的蔡加银指纹特征相符，但当时这个蔡加银的性别、身份证号等信息均不完整。
宁海民警立即前往指纹捺印地福建省三明市公安局，在一起因赌博违法案件的卷宗材料里，宁海民警看到了这次指纹比中的对象蔡加银的证件照片，当即就觉得此人十分眼熟。民警思考后觉得，他好像在白健康被杀案的卷宗里见过此人的照片。
民警调取蔡加银相关资料后，迅速返回宁海县，在白健康被杀案卷宗中重新查找，果然找到了一张照片——那居然是任正当年的照片！那是1999年，宁海白健康被杀命案发生的次日，任正被带到派出所接受调查时所拍的照片。
经认真比对，民警发现，二人的发型、面容竟如此相似。民警又调取了二人的身高信息，二人的身高也仅相差1厘米，身形也相仿。
难道这完全是巧合？
公安机关认为，蔡加银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于是进一步查找蔡加银真实身份和所在地。
原来，该蔡加银早年已经更名为蔡家银，现在浙江省余姚市打工。
2020年12月10日，宁海警方在蔡家银的暂住房里将其抓获归案。经指纹比对，确认蔡家银的指纹与案发现场所留指纹吻合。
经审讯，蔡家银很快就交代了自己当年为了劫财而杀人的犯罪事实，并讲出了案件中的关键细节。同日，蔡家银被宁海县公安局刑事拘留。后来，宁海县公安局向宁海县检察院提请批准逮捕。
出乎意料的是，在审查批捕阶段，蔡家银在检察院提审时突然翻供了，否认1999年11月来过宁海打工，否认了全部的犯罪事实。蔡家银的翻供令案件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宁海县检察院只能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作出不批准逮捕决定，2020年12月24日，宁海县公安局转而对其监视居住。
啤酒瓶上的指纹与天气记录
面对蔡家银的翻供，宁波市检察院刑事检察部门制定了详细的继续侦查方案，引导警方的下一步侦查取证。
检察官调查发现，2000年前后，案发地白家村附近的确有几家砖瓦厂正在经营，当时也有不少贵州籍务工人员在此打工。白健康在白家村开的小店距离这些厂子比较近，平时砖厂的工人经常到店里购买日用品和看电视。
公安机关继续深入排摸，终于找到了一对认识蔡家银的夫妻。他们证实，1999年，蔡家银和他们夫妻都在白家村附近的一家砖厂打工。
检察官对相关物证再次进行梳理，案卷记载的遗留在案发现场的一个空啤酒瓶引起了检察官的注意。工作人员从啤酒瓶的瓶口处提取到蔡家银的指纹，指纹指尖朝下。而这个空啤酒瓶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啤酒的生产日期，正好是事发前半个月。
检察官通过当地气象部门查看了案发前的天气情况。了解到，案发前48小时左右，当地下过中雨，24小时前，下过小雨。事发小店的空啤酒瓶及那个提取了指纹的啤酒瓶是露天放置的，如果指纹是蔡家银在很久前留下的，那么指纹这种痕迹是很容易就被雨水冲刷掉的。
这样一分析，可以合理推断，瓶上的指纹应该就是蔡家银在作案时间段内留下的新鲜指纹。
他俩长得太像了！
在完整的证据链面前，蔡家银终于认罪，并辨认出作案工具，补全了其供述的细节。
因为案发现场早已拆迁，已经不具有复勘现场和辨认现场的可能，宁波市检察院办案检察官联系浙江省检察院重罪证据分析研究中心的刑侦专家请求技术支持，借助专家“外脑”对犯罪现场进行重建，还原了蔡家银作案的整个过程。
时间退回到1999年11月2日凌晨0时许，蔡家银随身携带一个手电筒和一把自制的双刃尖刀去宁海白家村的白家小店，他想搞一条香烟。
他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自制刀撬开了店门，刚迈进小店，就发现店主白健康正站在他面前，正好跟蔡家银打了个照面。
蔡家银用手电筒照了一下白健康的眼睛，白健康本能地用双手抓住了蔡家银的双手，蔡家银企图挣脱白健康的束缚，于是从正面用双手环抱住白健康的颈部，并右手持刀自上而下戳刺被害人左侧颈部一刀。
白健康受伤后松开了手，蔡家银才得以逃脱。慌乱之中，他的手电筒和自制刀没有拿走。白健康挣扎着走出小店门口，倒在店旁，直到被过路的村民发现。
蔡家银在撬门前，左手曾顺便从小店门前放置空啤酒瓶的箱里拎起了一个啤酒瓶，用以防身。因为拿着空啤酒瓶碍事，撬门的时候，他把啤酒瓶顺手放到了小店门口的左侧。
鉴定显示，蔡家银留在空啤酒瓶上的指纹是指尖朝下，这个结果与蔡家银“顺手抄起空酒瓶用以防身，因嫌弃其碍事而又放于门旁”的动作是相符合的。
蔡家银在审讯录像中演示了行凶的过程。根据他的演示，他的右手反手握着刀，双手箍住了白健康的颈部，白健康双手抓着他的前臂，而后他自上而下地在白健康的左耳后部刺了一刀后，白健康才松了手。
根据当时的尸检报告，白健康的致命伤是颈动脉被刺断。但与常见颈动脉伤不同的是，白健康受伤的位置恰恰是在左耳后这个通常不易伤到的位置。一般正面遭遇袭击，怎么会伤在左耳耳后呢？
承办检察官对白健康和蔡家银的身高进行了对比。蔡家银身高1.62米，白健康有先天残疾，身高仅1.42米，二人之间有20多厘米的身高差，这样一来，蔡家银很容易用双手箍住白健康，用右手自上而下扎入被害人耳后导致其颈动脉破裂。
为什么白健康临死前指认“人正（音）”为凶手呢？办案检察官对任正和蔡家银的面部特征再次进行了对比。
蔡家银与任正的脸部特征相似度极高，身高和体态也相近，身高仅仅差1厘米。当时正是半夜，室内灯光昏暗，被害人很可能是睡梦中被撬门声惊醒的，在视线不清、突遇暴力袭击的情况下，白健康极有可能把蔡家银认成他平日里比较熟悉的任正了。
经宁波市检察院提起公诉，2023年12月22日，蔡家银被宁波市中级法院以抢劫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庭审现场，白健康的家人参加了旁听，看到蔡家银的第一眼，白健康的家人惊了：蔡家银与任正真的长得非常像！
任正虽然没有来到庭审现场，但他听到判决结果后也释然了。如今的任正和其家人，生活终于回归了平静。
（文中涉案人员均为化名。本文有删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