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狂吃鸡蛋，胆固醇不升反降？
撰文 | 燕小六
25岁的哈佛大学医学生尼克拉斯·诺维茨（Nicholas Norwitz，以下简称尼克）决定拿自己做一场试验。
他在一个月内吃掉720枚鸡蛋，相当于每小时吃掉1个。由此，他日均摄入胆固醇4800mg，是一些国际指南建议量的16倍。
尼克这么做，是希望通过这一极端的饮食方式来验证一个“健康假说”：大量摄入胆固醇，未必增加“坏胆固醇”水平。
为了验证这一结论，尼克用镜头记录下了这段试验的经过，并将其拍摄成了科普视频。上传至网络后，视频被大量转发，播放量突破千万，有数十家媒体找到尼克寻求采访，甚至连“哈佛医学生”一词也被他带上了热搜。
相关搜索量攀升。图源/网络
这场样本量为1的单体研究分为两部分。前15天，尼克在日常饮食基础上，增加鸡蛋摄入量。后15天，他在前述基础上，每天再增加60g碳水化合物：有时是两根香蕉，有时是一把蓝莓或冷冻樱桃，还会蘸点夏威夷坚果酱。
截至目前，尼克没有公开他的日常食谱，也未介绍运动情况。但他曾坦言，自己坚持“生酮饮食”多年。
这是一种高脂肪、高蛋白质、极低碳水化合物的饮食结构。这意味着，在鸡蛋试验前，尼克的日均胆固醇摄入量可能已是常人的2-3倍。
图源Nick Norwitz@youtube
家人、朋友、同学们都为尼克捏一把汗。
时至今日，仍有许多人认为狂吃鸡蛋是“罪恶的放纵”。因为这会摄入大量胆固醇，可能导致低密度脂蛋白（LDL）水平升高。LDL被称为“坏胆固醇”，若堆积在血管壁内，会诱发动脉硬化，增加心脏病或卒中风险。
为及时了解身体变化，尼克定期检查身体，重点监测胆固醇水平。
试验开始前，他的LDL含量为90mg/dL，属于正常范畴。大量吃鸡蛋一周后，LDL下降2%；到第4周，LDL降幅达18%。
图源Nick Norwitz@youtube
“结果在意料之中。”尼克解释，摄入大量胆固醇时，身体会启动“自我调节”机制，以维持体内的胆固醇平衡。其中，肠道分泌的激素“肠抑脂素”（cholesin）发挥着关键作用。
在动物实验中，喂食高胆固醇食物后，实验小鼠肠道中的胆固醇水平增加。直到喂食4小时后，其肝脏和血浆中的胆固醇水平才发生改变，并能观察到胆固醇合成标志物Hmgcr下调。
这说明，在外源高胆固醇摄入的状态下，肠抑脂素会及时分泌，从而减少小鼠自身合成的胆固醇。
值得一提的是，肠抑脂素是由中国团队首次发现、命名并阐明作用机理。今年3月，《细胞》发布了相关文章，通讯作者是清华大学王一国和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张惠杰。有分析指出，肠抑脂素有望成为新的降脂靶点。
尼克也撰文感谢了中国学者的杰出贡献。“我拿自己做试验，原因之一就是响应《细胞》研究，借此说明为啥大多数人吃鸡蛋后，LDL并不会显著升高。”
图源/网络
更让尼克欣喜的是，LDL下降18%，是他对自己过往“奥利奥饼干研究”的致敬，这再次证实：对于体脂越低、LDL越高的瘦体型高反应者，碳水化合物的降脂效用可能胜过药物。
根据发布在《代谢产物》杂志（2024年IF=4.1）的结果，这个奇怪的交叉研究也只有1名受试者，就是尼克本人。
在研究第一阶段，他吃了2周生酮饮食，然后连续16天、每天吃12块奥利奥饼干，其LDL-C从384mg/dL降至111mg/dL，降幅达71%。
休整一段时间后，他进入第二阶段：恢复生酮饮食，随后连用6周降脂药，LDL-C从421mg/dL最低降至284mg/dL，降幅为32.5%。在交叉实验期间，其日常作息、运动量相对标准化。
尼克认为，脂质能量模型能解释奥利奥饼干的降脂机理。“碳水化合物被严格限制、肝糖原耗尽、体脂较低，体内循环脂肪酸水平会增加，重新合成为三酸甘油酯，并以极低密度脂蛋白（VLDL）的形式输出。反之，适度补充碳水化合物、增加肝糖原储备，循环VLDL颗粒数量减少，LDL自然降低。”
图源/ Metabolites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做鸡蛋、奥利奥研究，是不是要博眼球？我就是这么想的，这招很管用啊！”尼克坦言，自己曾受到一些学者的批评。“他们说我行为滑稽，研究不够严谨，会误导民众和学术界。”
今年3月，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院退休教授林庆顺曾在自己的“科普辟谣”网站，发文质疑尼克的奥利奥研究。“一个样本量为1的研究，你能相信它的结论吗？更何况，这个单一试验对象就是Nicholas Norwitz本人。你能相信球员兼裁判的比赛吗？”
美国心脏科医生Elizabeth Klodas也提出了质疑。她在《为什么你不应该吃奥利奥降脂》结尾写道：“我们有大量数据表明，食用高度加工的碳水化合物，比如奥利奥饼干，会导致胰岛素分泌失调，增加慢性炎症，增加慢性疾病负担。同时，没有例子支持，遵循生酮饮食的人会拥有更长的寿命或健康寿命。”
图源/网络
尼克则认为，经得起验证的极端案例是“合法的诱饵”，能扩大信息的传播路径和范围。
“奥利奥是传统认知中的‘垃圾食品’，自带的话题性、冲突感，能引起人们的关注和情绪。”尼克说，这样的内容恰恰满足算法需求。而自己和团队经过试验所得出来的结论，完全有理由选择不同的形式进行传播。
综合尼克的社交媒体信息，在进入哈佛医学院前，他已经获得英国牛津大学生理学博士，发表过一系列关于神经科学、胃肠道健康、遗传学、骨骼健康的论文。
他自称在青年时期就热衷于探究食物药用等营养学知识。18岁时，他患上严重的骨质疏松症，后来又被诊断出溃疡性结肠炎。后者是一种严重的炎症性肠病，会出现腹部绞痛、频繁排便、出血性腹泻等症状。
尼克看了很多胃肠道、营养学、代谢相关书籍，开始调整自己的饮食结构，战胜了疾病，“那些伤痛的过往造就了现在的我。我知道现代医学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我们或许要从营养学中找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