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库咨询也是“师不顺道,医不叩门”
高明勇 | 政邦智库理事长
最近我回了趟河南,行程匆匆,辗转多地,冒着严寒,在北方的雨雪中拜访了不少新朋友。这是多年来第一次没有照例约见老朋友,更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来自新朋友的一个问题:你做智库,在外面做了那么多的培训、策划、咨询,什么时候也在家乡多做点贡献。
仔细一想,好像过去几年确实很少为家乡做智库咨询,为什么?
想想也是,政邦智库这几年是做了不少事情,都不在河南:在江西抚州策划了“千年学府·智敬未来”临汝书院高峰论坛,在山东淄博启动了“有解思维,向前看齐——政邦智库淄博高质量发展调研行”,在陕西西安发起了“发现陕西之美”的智库行调研活动,在湖北十堰武当山上参与举办了第五届华人国学大典“论道武当:传统文化与健康生活”高峰论坛,既与一些地方政府合作举行政务培训、政策解读,也给一些知名企业做政策咨询、战略定位。
这些年为家乡做了什么?虽然过去几年因为疫情的原因,没法正常往返,但也算为家乡做了一些小事。比如,以学者身份多次接受河南电视台的采访,谈谈对地方发展的看法;为《河南日报》撰写评论,探讨教育如何“赋能”高质量发展;作为智库专家身份,今年5月份的时候,还为河南日报社做《媒体深度融合——从“历史传统”到“创新方法”》的报告。
尽管如此,朋友的话还是让我陷入沉思,为什么没有更多地为家乡做智库咨询?
说起来,智库调研与咨询工作很有挑战性,也很有诱惑力,就是在陌生的地方寻找熟悉感,在熟悉的地方寻找新鲜感,在熟悉与陌生之间寻找连接点,寻找契合度,寻找距离感,最后“芝麻开门”。
而问题也在这里,正因为知根知底,才会格外熟悉,做起事来更加审慎警惕,唯恐辜负所托。
因为熟悉,才会饱含深情。人都是感情动物,对自己生活过的地方更容易动情,动情之后,如何平衡感性与理性,也是必须面对和考虑的问题。坐在高铁上,路过故乡,窗外是白雪覆盖的麦田,一掠而过的村庄、河流、工厂、公路。我随手拍了段短视频,朋友看到后回了一句话:“镜头很平静,心情很波澜”。一个小细节,也说明了在家乡做智库咨询的“沉重”。
因为熟悉,才会心存顾虑。离乡多年,做智库咨询会涉及到方方面面,会经历很多具体的“家乡事”,会和各种“家乡人”打交道,不管是以前专注做评论,还是当下专注做智库,我都更信奉“专业主义”的精神。所谓“专业主义”,不仅仅意味着可以“心无旁骛”地做事,其实还有一个“理性人”的前提,即不用去考虑太多的人情世故、利益纠葛等因素。显然,在最为熟悉的氛围里,这些都是需要认真面对的。
因为熟悉,才会记起“医不叩门,师不顺道”。这是多少年前我看到的话,原话是“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师不顺路、医不叩门”。之所以记忆犹新,两个层面的思考,一来无论是“医者”还是“师者”,都是传统意义的“专业人才”,都有专业技术门槛,也都需要经验累积,一个关系到别人的“生命”,一个影响到别人的“命运”,都寄托着别人的信任与期待。二来,两种身份都代表着行业,有着独特的道德伦理、行业准则和工作规范。
“医不叩门”,是说即便一位医生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但如果没有接到病人及其家属的邀请,也无法主动登门看病,哪怕是各种熟悉的人。没有邀请,或说明疾病还不够严重,也可能说明还没有建立充分的信任度,缺乏信任感,或有可能在被怀疑动机与能力的情况下,医患之间无法默契配合,自然难以做到药到病除。曹操与华佗,即为典型案例。
“师不顺路”同样如此,“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其中也都有天时、地利、人和的考量。正如《易经》所言:“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主动去授课,未必会受到足够的尊重与重视,效果也必然打折扣,当学生带着诚意与耐心,一切诚念终将相遇。黄石公与张良的“拾鞋”故事,流传至今,传为佳话。
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智库咨询”融合了“医者”和“师者”的角色与职能,也蕴含着“医不叩门,师不顺道”的传统。有时需要“把脉诊治,对症下药”,给出科学合理有效的解决方案;有时需要“授业解惑,因材施教”,以提升观念认知来协助精进,达致更为理想的目标;有时需要精确赋能,顾问咨询,参与过程,在组织中发挥作用。
我更喜欢将“智库咨询”定义为一种立足长远的“陪伴式成长”的关系。有点类似于宽泛意义的“同伴教育”,根据韦伯大字典的解释,在英语语境下,“同伴(peer)”就是“身份相同的人”,“教育(education)”关系到“发展(development)”、“培训(training)”,或者对既定的人或事物的“见解(persuasion)”、或者教育带来的“知识(knowledge)”。
事实上,“智库咨询”的得失成败,不仅仅取决于智库自身的能力与动机,积累与经验,眼界与见识,还在于合作对象的基础与诚意,信任与信心,定力与坚持,更在于时机与机遇的“一见钟情”。
这些问题想透的话,我想,此心安处是吾乡。故乡异乡,同样岁月悠长。一切诚念终将相遇,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希望通往更真实、更清晰、更宽阔的道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