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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美西方挺以色列背景下,南非对以色列种族灭绝指控或难最终坐实,但南非打响的这第一枪势必还将引发涟漪和震荡,为巴以局势走向增添新的变数。

钟卓锐

现代院非洲研究所

近日,南非一纸诉状将以色列告上海牙国际法院(ICJ),指控以色列在加沙的军事行动具有“种族灭绝的性质”,违反了联合国1948年《防止及惩治灭绝种族罪公约》,要求国际法院发布临时停火令,引起了广泛的国际关注。南非地处非洲大陆最南端,远离巴以冲突中心,亦非穆斯林国家,何以走上反以的“第一线”?

南非对以色列多向施压

事实上,在国际法院起诉以色列不是南非的突然之举,而是筹谋多时的有意为之,是近年南非对以色列系列高压姿态的关键一招。

其一,“降级”与以色列外交关系。南非在巴以问题上长期持“亲巴反以”立场,抨击以色列多年来对加沙地带的袭击。2018年4月,南非以“抗议以军在加沙地带的暴行”为名,将驻以色列使馆降为联络处,并撤回驻以大使,联络处仅保留领事服务授权。本轮巴以冲突爆发后,南非第一时间从特拉维夫召回驻以所有外交官。11月21日,南非议会以241票赞成,91票反对(议会共400席)的绝对多数通过关闭以色列驻南非大使馆的动议。虽然总统还未正式下令与其“断交”,但南非与以色列外交关系已“名存实亡”。投票当天,南非总统拉马福萨指责以色列“故意拒绝向加沙居民提供药品、燃料、食物和水,无异于种族灭绝。”

其二,诉诸法律武器。2023年11月16日,南非向国际刑事法院(ICC)提出诉讼,要求对以色列政府在加沙犯下的战争罪行开展调查,但由于以色列非ICC缔约国,起诉对其没有约束力。12月29日,南非又继续向国际法院提出诉讼,长达 84 页的诉讼文件详细列举了以色列在加沙实施各类暴行的证据,要求国际法院向其施压立即停火,南非还组建了专业的法律团队赴海牙参与该案听证会,南非由此成为第一个在国际法院起诉以色列的国家。此外,南非生活着约6万南非籍犹太人,有加入以色列军服兵役的传统,多年来面临非法为外国军队服役指控,但少有立案。近期南非外交部门破天荒地警告称,加入以色列军队的南非公民将受到起诉,或被判处监禁。

其三,民众频频抗议。自去年10月7日新一轮巴以冲突以来,南非亲巴勒斯坦团体走上街头,在南非各大城市举行大规模游行示威活动,抗议以色列在加沙的军事行动,表达对巴勒斯坦人民的支持。参与游行的总人数多达20万人,其中还不乏执政党非洲人国民大会(“非国大”)高层和南非第三大党经济自由斗士党主席的身影。因立场分歧,亲巴勒斯坦团体甚至还与亲以色列团体在南非开普敦发生暴力冲突。在南非声势浩大的抗议活动中,示威民众打出“全球抵制、撤资、制裁以色列”(BDS)运动的旗号,策应国际声援巴勒斯坦运动。

南非缘何对以色列如此强硬

巴勒斯坦解放运动的长期支持者。1948年起,南非白人政府在南非实施系统性种族隔离制度。20世纪60年代后,南非白人政府开始遭到国际社会孤立和制裁,但以色列不仅为南非白人政府提供镇压“非国大”等黑人民族解放组织的武器,还帮助南非白人进行反游击战培训。当时,“非国大”领导层深恶痛绝,对以色列与种族隔离政府的合作“极为不满”。同时,深受以色列打压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巴解”)积极声援“非国大”,两方因相似的历史遭遇和共同的意识形态而惺惺相惜,成为对方事业“坚定支持者”。南非国父曼德拉在1990年出狱后会见的第一批国际政要中就有“巴解”组织领导人阿拉法特,曼德拉还表示,“没有巴勒斯坦人的自由,我们的自由就不完整。”至此,巴勒斯坦问题成为南非政治中绕不开的议题。自曼德拉之后的南非历届政府均致力于巴勒斯坦问题的和平解决。南非人民将过去遭受种族隔离经历类比当前巴勒斯坦人的困境,对其数十年的反抗斗争“深表同情”,这也成为南非强烈反以色列的认同基础。

反西方霸权是重要推力。近年来,南非与西方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大。一方面是因为南非对西方在新冠疫情、俄乌冲突等重大国际问题上忽略非洲需求深感失望。另一方面,美西方还在不断施压要求南非在大国博弈中“选边站”,如2023年逼压南非在金砖峰会期间“逮捕普京”,让南非政府颇为难堪。有南非专家分析认为,西方种种行为让南非政府承受巨大压力,加上“非国大”领导层长期存在反西方意识形态,故南非对西方态度在转变,此次在国际法院起诉以色列即是南非抓住的突破点。除普京一案外,2015年国际刑事法院还要求南非逮捕“苏丹独裁者”巴希尔,遭到南非拒绝。南非专家评论认为,南非受够了西方在国际舞台主导一切的“霸权行径”,起诉以色列是变被动为主动的策略,既能修复南非因拒绝逮捕巴希尔而受损的国际声誉,还能赢得中国、印度、巴西等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尊重。

选举因素强化南非亲伊斯兰立场。近年来,南非执政党“非国大”在大选中得票率持续下滑,2024年南非国会和总统大选在即,有民调预测“非国大”得票率或低于50%,需与其他党派结盟保住执政权。仅占南非3%人口的穆斯林群体,是不错的争取对象。2019年南非大选中,代表穆斯林群体的政党“Al Jama-ah ”在国民议会历史性地赢得第一个席位。2023年,该党又在市政选举中成功将南非经济中心约翰内斯堡市长收入囊中,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该党有一定影响力,但根基浅、基本盘小,若加入联合政府不至于撼动“非国大”主导地位。为了向穆斯林群体示好,拉马福萨多次亲自参与南非穆斯林社区的宗教活动。

起诉以色列影响几何

在南非对以色列起诉后,以色列立即回应,称将在国际法院出庭应诉,以反击南非“荒谬的血腥诽谤”。美国亦坚定挺以,称南非指控“毫无根据”。关于此案的听证会将在2024年1 月 11 日至 12 日在海牙举行。目前,土耳其、马来西亚和伊斯兰合作组织相继发表声明,支持南非的正义之举。观察人士认为,国际法院虽属联合国六大机构之一,但从历史上来看,其裁决法律约束力弱。最近的一次案例是2022年3月国际法院裁决“俄罗斯立即暂停在乌克兰境内的军事行动”,俄罗斯并未遵守。此次南非起诉以色列或难对巴以冲突带来实质性影响。

但值得注意的是,无论国际法院是否做出要求以色列停火的裁决,南非起诉以色列已对其声誉造成巨大损害。南非援引的《防止及惩治灭绝种族罪公约》原本是为避免二战期间纳粹屠杀犹太人悲剧再次上演而制定,本质是为了保护犹太人,但如今却被用来反对以色列对巴勒斯坦人的暴行,对以色列及犹太人无疑是巨大羞辱,西方媒体爆料这甚至可能导致以色列改变军事行动策略。

虽然在美西方挺以色列背景下,南非对以色列种族灭绝指控或难最终坐实,但南非打响的这第一枪势必还将引发涟漪和震荡,加快国际反以色列统一战线的形成,为巴以局势走向增添新的变数。